我想告诉她我究竟为什么丢掉了成都的那份工作。当然不全是因为冯湘兰——准确地说，冯湘兰的事只是导火索而已。

周末晚上我和天杨一起到了步行街，我得看看它。我是当着它的面第一次吻天杨的。八钟，天刚黑。它依旧宁静地立在步行街的尽，本看不它死期将至。令我惊讶的是，它的护栏外面居然围了一圈人，这些人看着专家们在护栏里面治疗它，看着他们给它拍照片，这些人看上去都像是吃过晚饭来乘凉的。一个年长的人对我们说：就是因为那条新闻。这几天，每天都有来乘凉的人，顺路过来看看它。不是多么刻意的举动，看看而已。

电视新闻并不好看。可是跟天杨在一起的时候，我仍然喜把电视调到有新闻的频。印象中这是一个家的夜晚最标致的景象。我简直像是个过家家的小孩儿。天杨就在这时候走过来，很不客气地枕着我的“我不看新闻。给我转到电影频。”我已经很恐怖地觉到这将是我们家日后的——决策模式。

凉的夜风里，我很喜她的跟鞋敲击着步行街路面的声音。她上一支烟，很娴熟地挽我的胳膊。那时候我就开始批判自己：“你怎么能这么心满意足呢？一个人才二十四岁就这么满足还有前途可言吗？”

就在我寻找遥控的时候，我看见我们的唐槐在屏幕上一闪。记者正在采访一个长得就很像专家的专家。我这才知，我们的唐槐快要死了。它太老了，害了一很难治的病，镜下它依然苍翠，不怒而威。衬得围着它瞎忙活的那帮专家和记者很没品。

我们散着步，路过了北明中学。考红榜又贴来了，状元们的照片被人人观赏，大家评价得更多的是他们的长相。

在这份可耻的心满意足里，我第一次怀着善意打量这个我生并成长的城市。

一九九七年七月九号的傍晚。江东来和我喝酒。最后他把啤酒瓶摔碎在我的柜台上。晶莹的绿粉碎骨，带着啤酒白的，凉凉的泡沫。他说：“肖，从现在起，我不是你的哥们儿。”

其实临走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让我痛不生的话：“我真是妄想。我怎么能指望一个拿着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当圣经的人会敢作敢当？”

夏天是最好的季节。空气里有一奇迹般的澄明。

那天晚上我特别煽情。煽情得丢人现。我很郑重地跟天杨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肖]

堤岸上的旧房都没有了。建成一个新的商品房小区。碰巧这间公司有一个我过去在房地产公司的同事，他可以很快地给我这里房的底价。明年，我们也许就要把家安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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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涌上了我的眶。妈妈，我明年就要嫁人了，不过不是嫁给江东，妈妈你早就知了吧。

就在这时候他说：“哥们儿，有空吗？咱们喝酒去。”

[周雷]

为了这句话我顽固地恨着他。为了这句话我曾经对他的歉疚早就然无存。直到两年前，我在街看见他。他上车之后愣了一下。他的眉宇间有了风尘气。不过不是那令人生厌的、猥琐的风尘气。看着这样的他我也有些糊涂，我积压了这么久的恨意好像一下无法对号座。

那时候我们公司接了一个对我们来说不小的单，给一个化妆品牌发布会。那时候我刚刚升职，自然傻?似的劲十足。但是临到前一天，我们这帮傻瓜才想起来忘记了确认酒店的场地。结果是，一票人人仰翻地再去临时更换场地，收回来的钱只有

于是我就原谅了他。在一刹那间原谅了他。我想我们毕竟有缘分，至少我们对“女人”有着一样的光，一样的品位，更重要的是，一样的憧憬和梦想。

生活是简单的。简单而安静。我的故乡毕竟善良地接受了我。我就要像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在这里安家，立业，有自己的孩。也许过不了多少年，我的表情也会变得跟街这些来往的人一样。我第一次觉得这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我想要个小女孩。一个像童年的天杨一样安静，一样聪明的小姑娘。最好漂亮一些但也别太漂亮。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原来它也有这么真诚和温柔的时候。这个我甚至不愿用女字边的“她”形容的城市。

在无法判断这值不值得，可是我不后悔。

一个好不容易不用加班的晚上。我和天杨非常恶俗地去电影院看《十面埋伏》。结果欣地发现，原来张艺谋现在比我们还恶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