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的情吗？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情是神话，可是不是童话。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觉得我再也不是从前的宋天杨。我地，搂着他。他的泪沾了我的衣。我并不是原谅他，并不是纵容他，并不是在用温柔胁迫他忏悔。我只不过是在一瞬间忘记了他伤害过我，或者说，在我发现我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因他而起的屈辱和疼痛也就随着这发现变得不那么不堪。是夕。一经它的笼罩，最肮脏的东西也成了景致，也有了存在的理由。

“江东，”我说“我你。非常，非常。”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差不多八年。八年来我谈过很多次恋。和五六个男人说过“我你”可是我再没有在“我你”后面加上过这句“非常，非常”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激动的事儿。

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因为今天张雯纹那个小丫——就是那个主持人的女儿问我几岁的时候初恋。我说十五岁。她故意一副努力不表示轻蔑的表情“够晚的。”我说那当然，我们老了。然后我装作很有兴趣的样问她：“你呢？几岁的时候初恋？”“让我想想。”她开始玩沉“我今年十一岁，我开始喜罗小皓的时候还不到九岁吧。”她歪着看我，似乎在等待我摇叹气地说一句：“现在的孩。”

张雯纹住来一个礼拜，已经光荣地当选为全病房想象力最丰富的小朋友。评审团成员是我们这几个护士外加陈医生。至于她和罗小皓小朋友之间的浪漫故事我们都已烂熟于心。因为她的白血病——这个故事已经渐渐有往《蓝生死恋》方向转移的可能——这是她的原话。她告诉我：“你知吗？我告诉罗小皓我正在跟妈妈办移民加拿大。他不知我住院。”“吗不告诉他？”杨佩问。“那怎么行？”张雯纹瞪圆了小豆“他知了会受不了的！而且他知了一定要来看我，我可不愿意…”她一脸骄傲“你们想想，那是生离死别呢！”杨佩愣了一下“宋天杨，我觉得我是真的老了。”我忍着笑，对张雯纹说：“也别那么悲观，我们这儿有好多病人现在都回去上学了。”她不说话，瞟我一，像是怪我扫了她的兴。

张雯纹的天赋着实令我钦佩，她能彻底地把对别人来说是悲剧的东西变成她炫耀的资本。这天赋尤其令杨佩“景仰”她平时不像我一样喜和这些孩们聊天，可是现在倒是跟张雯纹打得火，似乎这样可以帮助她用另一观看待她该“遭天谴”的小杜。

可是我怀疑，张雯纹能否将这天赋贯彻到底。再过一段时间，当她失去了充当《蓝生死恋》的女主角的新鲜，当这场病开始变成她的折磨，她对罗小皓的兴趣会不会变淡，或者罗小皓其实现在就只不过是神鸦片而已？可我依旧满怀希望。拥有张雯纹这样的病人工作就不会那么无聊。我总是对周雷谈起她，周雷听了之后笑笑说：“她要是再大一，我一定追她。”

周雷还说，情是场革命。这家伙最近说话越来越经典。他自己说是因为备考而看的那些大师的文艺理论把他“提炼”了一回。没错，这个词我找了很久，革命。被最的理想屠戮得七荤八素，这和恋真的异曲同工。一场火的洗礼中每个人都在刹那间以为自己就是圣徒。很奇怪，情这玩意儿，明明从自己的大脑诞生的东西，但是往往，它最终会变成你的命运。所以我祝福张雯纹能康复，像她这样的“情”该碰到很多的罗小皓才对。

至于我和周雷——革命尚未成功，或者说，尚未开始。

我常常梦见一个火车站，这个梦跟随了我很多年。第一次梦见它大概是五岁的时候，醒来后没几天，我妈妈就和我爸爸离了婚。后来我发现，每当我的生活会有什么重大的变化，这个火车站就会如约来临。当我第一次看见天杨的时候，我考的那几天，我去公司应聘的前夜等等。在这个火车站上永远是我独自一人，站在空空的月台上，有时候是要上车，有时候是来接人。尽没人可接，但是在梦里，也不觉得荒唐。

总是冬天。那火车站上永远在下雪。有时候是零星的雨夹雪，地面的；有时候是夜晚，月台上灯光昏黄，鹅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有时候是早上，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光妩媚地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