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黑夜将近，汽笛鸣叫起来了，它宣告着世人将开始新的行程，他们要去的天地从此与我永远无关痛。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想起了妈妈，我似乎理解了她为什么要在晚年找一个“未婚夫”为什么又玩起了“重新开始”的游戏。那边，那边也一样，在一个个生命凄然去世的养老院的周围，夜晚就像是一个让人伤的间隙。如此接近死亡，妈妈一定受到了解脱，因而准备重新再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哭她。而我，我现在也到自己准备好把一切再过一遍…现在我面对着这个充满了星光与默示的夜，第一次向这个冷漠的世界敞开了我的心扉。我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洽，觉得自己过去曾经是幸福的，现在依然是幸福的…

然后我就哭了。我忘了我还在上课。泪肆无忌惮地奔着，我哭得很伤心，很痛快。没有人有权利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不该。我是这么怀念那个充满星光与默示的夜——我觉得我一定在某一个时空中遇到过它，尽我已忘了那是我的哪一个前世。我今天才跟它相遇，我已经等了很久。

…

十五岁那年，我在人群里一看见了江东。你知那时候我是多渴望传说中的情吗？我以为它可以把我从这无边无际的寂寞中解救来，我以为有了情之后我可以更这个世界一，我以为这是让这本冷漠的字典对我微笑的唯一的办法。先不谈后来的事实是如何教育我的吧，我只能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我是对的。

牵挂一个人是件好事情。可以把你变得更温柔，更，变得比原来的你更好。当你看着他打篮球的时候，你没有告诉他他奔跑的样让你想“要”；当他一言不发抱住你的时候，你没有告诉他就算是吵架的时候你也在欣赏他的脸庞；当你们静静地坐在一起看冬天结了冰的湖面的时候，他抓着你细细的手腕，他的手指缠绕着你的，肤与肤之间微妙的让你明白了一个汉语词汇：缠绵。——什么叫幸福呢？幸福就是：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一片。在这幸福中你可以是一个俯视这片草原的神，你也可以是众多野中的一朵，都无所谓。在这幸福中你蜕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安静、悠然、满足、认命的十五岁的女人，尽你们从来没有“过”

不过，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忘了我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他。我就在这项风险系数超的投资里倾其所有。那只小狼，居住在我里的小狼不时地动着，撕扯着，提醒我这件事，但我置若罔闻。直到有一天——宝贝，来，把信用卡来，密码是他的生日，好好看看，你自己已经透支了多少情？

黎明，我在灰的晨曦中醒来，不不的大睛乖乖地看着我的脸。“今天是我俩醒得最早。”我对他说。他表示同意。“所以我们要去给全家人买早。”听到这儿他笑了。——不不最喜的事就是买早，豆浆、烧饼、油条对于他来讲都是最有趣的新鲜玩意儿。

我牵着他的小手现在七钟的清晨，这个城市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新鲜的空气。“空气不错，对不对？”我问他。他不置可否地。我倒是觉得他更喜昨天刮过的那场沙尘暴。他就像我小时候一样，饶有兴致地把脸贴在玻璃上，鼻压得扁扁的，黄沙散漫，一阵呼啸声响起，他转过脸惊喜地对我说：“鬼来了。”真是生活在别。

周雷现在我们前。这个家伙最近总是从天而降。“嗨。”他对我们笑笑。“一大早跑来什么？”我故意问他。“我是来看你她老人家的。”他嬉笑脸。“你好。”他转向了不不“我是周雷哥哥。”“不不，”我对他说“跟他打个招呼。”“你好。”不不终于开了，一副“我是看你可怜”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永远让周雷兴趣盎然。

“不不，”我说“我们的大名叫宋天栎。爷爷昨天起的。”

“好。”周雷说“宋天栎你将来长大一定是个少女杀手。”

宋天栎的目光落到了不远的一棵树上，将装酷行到底。

“怎么给光你就要灿烂？”周雷瞪大了睛。

这时候太真的已经来了，地照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短暂的温柔。我知再过一会儿，这城就会变得像平时那样污浊不堪，嘈杂不堪。温柔不是它的常态。

“天杨，”我听见周雷在跟我说话“我那天忘了你的生日了。那我就现在祝你生日快乐，还来得及吧？”

[江东和天杨]

小的时候我就认识方可寒。那时筒楼里的小男孩总是喜在放学以后簇拥在她家的门，怪叫：“都说方可寒学习好，门就把对象搞，搞的对象我知，钟楼街，十八号。”然后门一响，她怒冲冲地站在门“一群氓，你们！”她的声音响彻整个楼。男孩们坏笑着一哄而散，在各个角落里偷偷趁她走回去关上门的那几秒钟看她一。我也一样。

那时候她的发型就和《杀手莱昂》里的小女孩一样，大大的睛。比《城南旧事》里的小英漂亮太多了。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她才七岁，就已风情万。印象里我妈妈曾说过一句话，当时大人们都这么叫她“小可寒”妈妈说：“小可寒，小可寒是个人胚，只可惜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