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天气渐冷。清晨的空气里已经有了冬天的气味。绢姨重新忙碌了起来，也重新丽了起来。都是拜江恒所赐，忙碌的原因，是她开始为江恒将要版的诗集照片；丽的原因，还用我说吗？不过我还是很兴地看着绢姨背着沉重的相机，手也不洗就冲到餐桌旁的样。“安琪，”她快乐地叫着“你愿不愿意给江恒的诗集画封面？”我本来是不想的，可是当我读到他的诗时，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句让我地心动。于是我也忙碌了起来，我画了很多张，可是我总是画不江恒的诗里那饱满，还有一我不了解的东西。“都很好嘛。”绢姨快乐地说。

“全是你妈不好。”爸冷笑着“你知她现在也天天跟我吵。就为了给你找个丈夫，我就得放弃一个几十年才一个的人才。何况是个人就看得来北琪跟谭斐不大可能。真不知这帮女人的大脑是怎么长的。安琪，”爸爸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爸爸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女人。这是大人的事，等你长大以后你就会明白爸爸为什么这么。”

“爸？”我瞪大了睛。

“我想，森林是着土地的血才能长大。我家乡的土地很贫瘠，所以我的童年是在一个没有树木的村庄度过的…”上面那句话，自江恒诗集里的自序，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读到它的时候心里那冷冰冰的动。有一天我和罗辛闲得无聊，我一时兴起就跟他玩了一个游戏，我告诉他我会念四段现代诗，这里面只有一段是个大诗人写的，让他猜是哪一段。但事实上，我念了两句翻译得很烂的波特莱尔还有叶赛宁，念了两句顾城的败笔（我敢保证他从没听过这些名字），最后，我清清嗓，背来江恒写的《英雄》：

“胡说八些什么？”绢姨用筷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斜睨着他的睛，然后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着他的手“没打疼你吧？”这时候妈妈从厨房里走了来，我看见她轻轻地摇了摇。

和比内脏更的地方，有时候它突然咬住某一狠狠一叮，有时候排山倒海地袭来。我手足无措地咬牙忍着。不要。我对自己说：谭斐并不是真的喜，不对吗？也不会喜谭斐的，至少现在还不喜。这个我看得来。可是的脸上已经不是总挂着那讽刺的微笑了，反倒还有一丝快活，这又算什么，又是为什么呢？

“安琪，爸爸当你是大人，所以跟你这么说。我没有权利涉江恒的私生活。我希望他我的学生是因为他是个天才，而不是因为他对得起或对不起哪个女人。如果他伤害的是你，那是另外一回事；可是你的绢姨——安琪，你们小孩不会懂这些——你绢姨不被人是因为她不自。她受伤害未必是因为那个男人品质不好。懂吗？”

在南方的某个温的傍晚，我给罗辛讲起我们的故事。每一幕都异常清晰，可是讲到这一段的时候，我自己也很糊涂。是因为那些日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还因为我自己变了太多，那些事情在我的心里早就不再是当初的模样。讲述的时候，我常常会有混，正在讲述的，是十五岁的我，还是十九岁的我呢？还好罗辛听得很认真，从不提任何问题。

爸爸看着我，他突然笑了一下，我的发：“爸爸的小安琪也长大了。”

“可是现在这样就不会受伤害了吗？爸，你看得见，谭斐已经在追了——”

“江恒。”绢姨神地念着“江恒。多好听的名字。”我看着她陶醉着，并且媚着的脸，知她的伤痛又痊愈了。

“安琪，”爸爸无奈地笑着“话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并没有最后决定…”

“不。”我摇“不好。都不太像江恒。”

“你骗人！”我叫着“那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谭斐，你这么说也不过是给你自己找理由！”突然间，我心里很难过“爸，我不想让谭斐因为这个来追。我害怕他追上，也害怕他追不上。爸，”我着泪看着他的脸“我喜谭斐。等我可以结婚了，我就要嫁给他。”

“我知你绢姨可以‘真心’待任何男人。”爸爸打断了我。

于是我了几天的时间画那条大江。我画得很用心，我在饭桌上甚至肆无忌惮地盯着江恒的脸，想从他的上听见那条大江的声音。很遗憾，我寻不到任何蛛丝迹。倒是注意到他现在在饭桌上已经理所当然地坐到了绢姨的旁边。“小丫，你看上我了？”有次爸爸妈妈都不在座的时候，他戏谑地对我说。

那天的谈话就是这么结束的。然后爸爸拉着我的手，我们去大学对面的那家麦当劳吃的午饭。我吃了一个无霸，还有六块麦乐。当然还有薯条可乐。爸说我

“爸，”我仰起脸“谭斐对你，已经没有用了是吗？”

“不如就画一条大江好了，简单，‘江恒’嘛。对不对…”绢姨继续梦游着。我的心里则像电般如梦初醒：一条大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恋中的女人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