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正对着自己微笑。老爷说:"臭蛋,四马路可是个好地方,要吃有吃,要玩有玩。"
下午三点钟正是餐馆的闲时。聚丰园的二楼上冷冷清清,干净漂亮的二楼客厅只有两三个闲人在喝闲酒。老爷上了楼,四处张了眼看,窗前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客人端坐在圆桌前。他坐在室内,却戴了副墨镜,正对着窗下四处打量。我注意到他的面前只放了一碟花生米,一壶酒,一只酒盅。老爷缓缓向那人走过去,那人看见老爷过去,把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眼,拿起筷子横放在酒盅和盘子之间。
跑堂的伙计走上来,对老爷鞠过躬,弯了腰说:"先生要点什么?"
老爷指了指墨镜面前,说:"跟他一样。"
伙计转过身后老爷抱起了拳头,往后退了一步,说:"老大是门槛中人?"
墨镜回过头,摘下了眼镜,起身离了坐位,拱起手说:
"不敢沾祖师爷灵光。"
我发现墨镜摘下眼镜后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人,两只眼睛很小,很长,长长的一条缝。
老爷和墨镜相向而坐,坐下后老爷发话说:
"帮是哪一帮?"
墨镜说:"江淮四帮。"
"贵前人领哪一个字?"
"父在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先师头顶二十路香,手烧二十一路香,讳一个'铁'字。老大领哪一个字?"
"头顶念一世,身背念二世,脚踏念三世。"
老爷和墨镜便再次拱手,一同会心一笑。
"兄弟找上门,是寻口霸、开桃源还是开条子劈堂?"墨镜说。
伙计上来放下酒菜,老爷阴森森地盯着墨镜,好半天说出两个字:
"劈堂。"
"野猫头还是钻地鼠?"
老爷说:"野猫头。"
"几条地龙?"
老爷伸出三根指头。
墨镜笑笑,摇摇头,说:"长价了,这个价只够卸两条腿。"
老爷夹住一只大拇指,把食指也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