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酱面走后,齐之芳一面给齐母和肖虎盛面条,一面叹息道:“我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爸还留下三间房,到了我们这代,就我在单位分了这二十八平方米的房子。王东这一代,还要去住姥爷的老房子。”
齐母知道女儿心里有委屈,忙在一旁劝慰齐之芳,道:“之君那儿,明后年就能有大房子住了!”
“还是伯母好,心里都是盼头!”肖虎还是不明白在齐之芳这儿有的话别人能说,他却不能说。
“是不是有点儿太淡了?”齐之芳边说边将一大勺酱甩在肖虎的碗里,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正好。赶紧吃,吃完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肖虎根本就没明白齐之芳刚才话里的意思。
“你又瞎买了什么?”齐之芳想起近来肖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老黄瓜刷绿漆似的追赶时髦装嫩,不免内心又隐隐生出一种不安,当然也夹杂着些许期待。
不想肖虎却就此低头不语,闷着头全神贯注地吃起面来。此举不由引得平日里最不喜欢听一半话的齐之芳多少动了点肝火。齐之芳瞪了肖虎一眼,舀起一勺辣椒酱,放在他碗里。
“唉!我不吃这么辣的!”肖虎抬起了头。
“现在,知道说话了,”齐之芳边用自己的筷子把辣椒酱搅到肖虎的面条里,边得逞地笑着说道“我妈最恨听谁说,我不吃这个,不吃那个!你就吃吧!”
“你就欺负他吧!”坐在两人一旁的齐母笑道。
“妈,您可不知道他怎么欺负我!”齐之芳此时脸上的表情特别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肖虎和齐之芳并肩骑行在这座夜凉如水的城市,迎面来的风送来了邓丽君的《船歌》:
喂,风儿呦吹动我的船帆,
船儿呦随风荡漾,
送我到美丽遥远的地方…
经过了几个兜兜转转,肖虎在月色下把齐之芳带进了消防大队那栋透着森森腐败气息的老家属楼。
上了几层楼后,肖虎掏出钥匙捅开了位于楼道拐角处的一道门。门豁然打开,里面开着灯,所以显得一片光明。
屋里面,四壁刷得洁白耀眼,书架上摆着公用的书籍。崭新的公用家具似乎还散发着油漆的气味。两张单人床合并成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崭新发硬的粉红条子和淡蓝条子床单。窗帘是跟床单一模一样的布料做的。两张写字台拼成一个大桌子,上面放着几个摞起来的碗和盘子,碗上架着崭新的竹筷子。
靠墙立着的一个立柜没有油漆,做工精良,但式样很老,带点乡气,跟以前肖虎做的家具皆是同一种风格。
肖虎不无得意地向齐之芳问道:“芳子,这间洞房怎么样?”
齐之芳慢慢走进去,拉出一把椅子,脸色阴沉地坐了下去。
“谁的洞房啊?”齐之芳语气冷冷地说。
“咱们的!”
“咱们的?”齐之芳冷笑了一声,道“谁和你是咱们啊?自己的家自己都没有权利选择,没有权利参与布置。”
“我以为你会高兴呢——”肖虎失望地低下了头,他的脸上满是伤心之色。
“这又没我什么事儿,我高兴什么呀?”齐之芳的声音冰冷依旧。
肖虎试图努力改善齐之芳的情绪,强笑道:“新娘是你呀,怎么没你什么事儿?”
齐之芳不语。
肖虎以为齐之芳被自己说动,忙接着道:“再说,这些布置什么的,你尽可以拆下去,按你的来。我只是想到,这间屋子对我们俩特别有意义…”
“这排房子不是很快要拆掉盖新楼吗?”齐之芳打断了肖虎的话。
“至少我们能住到它拆。”肖虎的声音哀哀的。
“拆完以后呢?”
“拆的时候再说,随便找个暂时过渡的地方。”